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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短篇】明明如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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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8-24 12:28:36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好像是史向,但又沾了很多jslm
给草荀做的第一碗饭(*ෆ´ ˘ `ෆ*)♡已经过去三年啦,搬运留存一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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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8-24 12:29:15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本帖最后由 yinshangqicheng 于 2024-8-24 12:31 编辑

荀令君身上是冷的。

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荀令君体温偏低,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;也并非要控诉他如同冷血动物般无情。如果要说得严谨些应该这样:荀令君看起来是冷的。

直到有一天,人们终于可以说:荀令君身上是冷的。此时他躺在棺木里,不管旁人如何言语都神色肃穆。曹操的儿子为他写了诔文,“如冰之清,如玉之絜”。一时邺城纸贵。皇天后土,天下无人不受大汉恩泽;放到当今,也要说无人不受荀令君恩泽。因此这诔文应当抄上五大张。有人说,的确啊,荀令君就像高山上的冰雪一样,离他太近,仿佛就会被他冻伤。曹操听人提起这话时已经过去很久很久,他坐在书房里,就像他曾经拿过儿子呈上来的竹简,一字一句翻来覆去检查。而曹植立于堂下,猛觉捉摸不透父亲的意思,街头的风言风语也曾传入平原侯府中,这不能不让他恐惧。

事实上曹操并未有任何不满,他只是想到了年轻时的荀彧,像一块遥不可及的玉,就像他最初听到荀彧的名字,所想的绝不是郁郁乎文。翩翩世家公子,抛弃了他的对手,千里来投他——曹操不管那有没有千里,他握住荀彧的手,就像握住一块宝玉。从那时候他就很少见到荀彧笑——当然那种礼貌到挑不出差错的笑容是有的,曹操对这种笑容熟悉得很,他家虽赶不上汝南袁氏四世三公,也比不得颍川荀氏名门世家,但也见过姊妹学礼仪时的模样,低着眼眸,略略挑着唇角,荀彧平时露出的就是这样的微笑。

曹操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样微笑的少女,他宁可去看人家露齿的美娇娘。但遇到荀彧之后,他饶有兴味地观察过这种笑容。据曹操说,荀彧的笑容有两个特征,一是嘴角弯起的弧度不能太大,最多十度,再大则质胜文,过于直野;二是眼睛里没有一丁点笑意,好像他这个人是不会笑的,他仅仅是对眼前的人施舍了一个练习过许多次的表情。

但无论神态如何,哪怕可借面吊丧,也掩不住那时他的意气飞扬,曹操亲自给他牵来马,荀彧翻身而上,一骑绝尘。曹操说,好,转天就安排他同自己一道上了战场。曹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,他不是将领,更不是兵卒,他在战场之后远观前方刀光剑影,而荀彧在他身侧,静静的,直到鸣鼓收兵。

曹操问他,荀先生,君子远庖厨,你不怕么?

荀彧从地上捡起一把剑,尚未干涸的血迹沾染在他青色的衣袖上。他说,明公,生逢其时,不可以小仁舍大仁。曹操挑眉,“哦”了一声,目光在他身上逡巡,荀彧丝毫不顾他的眼神,就着血迹斑斑的袖子,将那把剑重新擦得锃亮,剑刃上倒映出他冷峻的眉目。

曹操问,何为大仁?

荀彧从眉峰处消解出一番春色。曹操看他的时候还没意识到他这次的笑容是多么特别,曹操只是见到他弯起了眼,声音不徐不急地传入他耳中。

“武者,止戈也。”荀彧道,“兴汉室,平天下,方为大仁。”

荀彧说话的时候,眼睛里是热烈的,就像有光,就像映照着他心中的明烛。但他的人却是冷的,在未打扫的战场上,幽森的寒气逼来,或许只是夜色凉如水,或许是这里的确不干净。但曹操只是在想,那真是一把好剑,他一定又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。然而荀彧收起了这把剑,这也意味着他得到了一个或许更为重要的人,究竟有多重要,他这辈子也没说清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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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8-24 12:32:23 | 显示全部楼层
郭嘉曾经曰过: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最难掩藏,一是穷,二是失忆。家庭圆满含饴弄孙的程昱十分不赞同这个观点,程昱说,世界上最难掩藏的是爱,就像他只要看到自己的妻子,爱意就好像溢出来了一样。郭嘉说,你懂个屁,世界上最好掩藏的就是爱了。距离军事会议正式开始还有半个时辰,料着曹操未到,两人一同去找荀攸评理。他二人各执一词,荀攸左右为难,不得已做了回老好人。荀攸说,世界上最好掩藏的是爱,最难掩藏的也是爱,端看何人何时何地而已。听完他的话,郭嘉抚掌称妙:“公达实乃哲学家也!”程昱问,哲学家是什么?这时曹操也掀帘进来,只听“哲学家”一词,一时好奇,郭嘉便连同自己的论断讲给他,曹操一笑,不置可否。

很多年后他开始慢慢丢失一些记忆,却在某一天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军帐里听到的对话。曹操有过穷的时候,穷到他和荀彧缩在一起,背靠着背,被困在那个小小的城池,仿佛负隅顽抗。是哪里他记不清了,他在失忆嘛,人到了老年总会忘掉很多东西,只有足够珍贵的人与事能够与之抗衡,在日益萎缩的脑仁里占据一席之地。所以他记得的是荀彧,好像是冬天了,不然他不也该觉得那么冷,冷到他要和荀彧从背靠着背变成紧紧相拥,冷到他要从对方的口腔中掠夺一丝温暖。不管怎么说,跟荀彧接吻总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,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是香的,连吐气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。援军,或者粮食,不知道还有几日才送到,曹操跪在荀彧分开的双腿之间,不得不尽量保存体力,好在空气是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,于是他捧着荀彧的脸,像吮吸花蜜一样含住了他的唇。

此时这块玉就是他的,曹操说,但他只能想起这么多。而荀彧的体温是否正常啦,荀彧的表情是不是还那么严肃啦,接吻时荀彧有没有按照恋爱教程一样闭上双眼啦,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一概不知。或许年轻的时候他也认真观察过,比如荀彧微闪的睫毛,比如荀彧眼角的泪痣。但很快曹操心里就有个小人来提醒他,说会扑闪睫毛的是你的二儿媳妇,有泪痣的是江东那个周都督,巴拉巴拉说得他心烦。他这辈子见过很多美人,不论男女,风情万种,但最后的记忆还是把所有独特的美都安在了荀令君身上。这让曹操很不满意,因为一个正常的美人不能同时拥有太多特质,独自美丽的五官凑在一起很有可能不是天仙下凡,而是白天见鬼;而荀彧是他见过的美人里最不同的,因此荀彧的形象应该是美人,而不是妖魔鬼怪。

他在记忆里把那些多余的装饰全部剔除,包括迷人的泪痣,脸上泛起的红晕,明媚的微笑……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实际很忐忑,他的记忆实在越来越糟糕,但他绝不会承认他已经有点忘记荀彧究竟长什么样子了。寻个由头拿来了画像,他还是怎么瞧怎么不像,后来他发现了,荀彧在画像上是笑着的,这样的笑容让他觉得很陌生,因为他只见过一次。如果他只见过一次,而荀彧曾经对着画师也笑过许久,那么他会想要剜掉画师的眼睛;如果荀彧没有这样对着画师笑,那这就是画师的臆测。无论如何,曹操藏起了那张像,命人把画师叫来,和颜悦色请他再画一幅。老画师颤颤巍巍请他尽管提要求,曹操说,令君的画像是要配享的,你只管给他画严肃些。

因此后来在宗庙里,曹操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熟悉的荀彧,这才对嘛,他心想,端坐在尚书台后的人一直都是这样。

关于荀彧的笑,也有一些别的看法。例如荀攸就说,叔叔的笑温和而真诚,没有哪一次不是发自肺腑的。郭嘉说,文若笑起来的样子比不笑还要好看,可惜他不会天天笑,但若他天天都那样好看了,想必也不会显得那么好看。曹丕说,令君的笑是慈爱的,有如母亲一般包容。这些说法曹操都曾经听过,他先是严厉地批评了曹丕的说法,禁止他把令君比作母亲,然后又对自己十分怀疑。出现这样的偏差只有两种可能:一,大家都在骗他;二,荀彧只是不肯对他这样笑。

曹操虽然多疑,但绝不肯疑心荀令君对他的好,于是他认定是这群人做梦时臆想,或者合起伙来骗他。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,就是他的记忆根本是假的,但像他这样自信的人,从不肯怀疑是自己做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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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8-24 12:33:02 | 显示全部楼层
前面说过,曹操在穷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荀彧。一次荀彧在他身边,他恨不得把对方当成军粮啃;一次荀彧镇守许都,他日夜写信回去,白天朝荀令君讨军粮,晚上要讨荀令君的公粮。据说荀令君总是会把他的私信札成册,然而这次心力交瘁的尚书令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又一批粮食到前线,却把晚上的信烧了个通透。

但烧也没用。官渡一战告捷,曹操终于扬眉吐气不再日日寻求家中资助,几封书简也都言辞脉脉,荀彧不必再见那些下流词汇,刚刚松了一口气,转天便被凯旋之人按在榻上。曹操说,文若,我差点回不来了。荀彧长长叹了一声,任由他去了。

这件事情说明,穷的确是难以掩盖的。即使是酾酒临江横槊赋诗的曹孟德,在穷困时也不得不朝家里疯狂索取粮草,穷到天下九州都知道他仿佛已经穷途末路。

还有一件事情是,失忆也是很难掩盖的。对于这一点,曹操无话可说。他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,在他和故旧战友聊天的时候,在他慰问下属的时候,他偶尔会有一点前结巴,所谓前结巴,就是第一个字总是蹦不出来,其实就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头;说成失忆似乎太凸显他年龄,干脆敬称为前结巴。但作为领导人,曹操也不允许自己是个结巴,因此大家既不说他失忆,也不说他前结巴,而说他是深思熟虑,三思而后言。关于这个评价,曹操十分高兴,因为很多年前就有人劝过他要这样做,年少轻狂的时候总是容易将这些细节抛之脑后,只有沉淀过了,知道此言非虚,他才越发想念当初的进言。

不过也主要是因为进言的人是荀彧,否则他依旧想不起来。



“郭军师,那你可说,爱要如何掩藏?”军事会议结束以后,程昱依旧对这个话题耿耿于怀。郭嘉平生最不怕就是与人辩驳,他张嘴便道:“人有七情,喜怒哀惧爱恶欲,对同一人,程公莫非只有爱意,再无其他?但有他情,只需以此情掩彼爱,此招最是有用,除我这等火眼金睛,怕是无人能解。”程昱被他说得一愣,荀攸连忙挺身而出,递了一个台阶来:“然而对程公而言,爱便是爱,再无其他,此爱可谓最难掩藏罢!”

恰好曹操想要顺便通知他们晚上还有个战术制订会议,去而复返,隔着门帘听他们又完成了理论的进化,自觉不好意思再听墙角,讪讪离去,转而随便点了个人去传话。

曹操隐隐约约觉得,这七情他都在同一个人身上尝过,而这“情”字滋味不可谓不妙。荀彧在一切不违背原则的事情上不吝于满足他各种出格的要求,即便他说“今晚想要在尚书台”,荀彧也只会略加思索,然后告诉他自己会加班到几时,再之后便会屏退他人,时时准备迎接他的来访。他把荀彧这一点摸得很透,就像曹丕小时候也会撒娇,要令君教他读书写字。曹操冷眼旁观,唯独私下也同曹丕一套路子,只盯着荀彧看。荀彧这个人就是心软,明明可以在战场上那么平静地拭去衣襟上的鲜血,明明可以说出那样狠心的话,明明兵临城下时也不曾退缩毫厘,却在他面前那么心软,甚至不需要他放下主公的架子,只要他看着他,荀彧就会默许他的失礼。这是爱吧,这是爱吗?如果这不是爱,他这一生就好像没有过爱了,曹操不允许自己如此悲惨——他总是对自己要求很高,有很多不允许——所以他爱荀彧,他也相信荀彧爱他。

至于别的,曹操心想,自然都是有的……比如遇到荀彧生病,他既哀且惧,比如得胜归来远远望见尚书令前来迎接,他必然欣喜若狂,再比如皑如山上雪的荀令君偶尔主动一回,修长的手指带出乱七八糟的液体时……再至于别的,曹操说,他实在是不记得。

也没有人问他。但曹操突然重重一拍桌,他觉得头痛,他大喊道,他妈的,我曹操征战多年,整个中原谁敢不听我号令,难道还需要我掩藏对他的爱?

没人要他掩藏,没人和他说这些,失忆患者强行去回忆一些东西,最容易引发头疼。古人云,头疼就是病,疼起来还要命。因此没有人会提着自己的脑袋去问他,曹操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,自言自语。

好多事情都只能证明我爱他,可就是想不起来。他说。



直到很久很久以后,曹操才发现,他的鬼才军师也有算漏的时候。失忆的确是最难掩盖的东西,但同时失忆也是最好伪装的,他不过是假装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,唯独记得荀彧,就能让大家都相信他正在失忆,包括他自己。这样描述似乎显得他太薄情,准确来说,他的确忘记了很多事情,也的确记得关于荀彧的很多事,只不过他连荀彧的一部分也假装忘掉,便可伪装到天衣无缝,即使是火眼金睛的郭奉孝还在,想必也不能看穿。

他怎么会忘记荀彧的笑呢。人人都说荀令君身上是冷的,起初他也曾生出这般念头,直到荀彧同他笑起来。他原本是一尊菩萨宝像,有了这一笑,终于肯下凡来渡众生。最初,曹操曾经因为他的笑而意乱神迷;后来,曹操能在意乱神迷时见他展颜。

那天晚上曹操对他说,事到如今,文若可曾失望过?

荀彧笑眯眯地看着他,看他经过风霜生出的白发,看他不复年轻的面庞,看他眉间额头清晰的皱纹。荀彧摇了摇头,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收起来。荀彧站起来,朝他深深一拜,他伸手欲扶,已经对上了荀彧平静无波的双眸。他听见荀彧说,早知此日,还复当初。荀彧说,我来的那天就猜到会这样啦,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早,这又有什么可失望的呢,就算让我再选一次,我也觉得追随明公有赚到。他说这话的时候,表情那么认真,唇角的弧度大约有七度。然后他麻利地又拜了一拜,转身走掉了。仗着比曹操年轻八岁,他跑得很快,曹操没有去拦,也拦不住。

不过午夜梦回时,他又见到荀彧那张标准的笑脸,一时心悸,穿衣下床时左眼皮跳了二十一下,他好像预感到什么,然后有人来报,荀令君薨了。

荀令君总是那么端庄,就是到了棺材里,也保持着他的微笑。旁人觉得肃穆,曹操一眼就看出这个笑容的两种技巧。他亲自守着人封了棺,而后趴在棺材上,终于掉了两滴眼泪。他忽然回想起在那座孤城的晚上,他抱着荀彧的时候,荀彧身上很凉很凉。

文若,你冷吗?在出棺之前,他最后说。
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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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8-24 12:34:55 | 显示全部楼层
感谢管理员!◝(⑅•ᴗ•⑅)◜..°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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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8-28 18:54:42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
老师写的太绝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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